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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年前采訪了一位近七十歲的獨身女性。她出生于高知家庭,曾留學(xué)美國,在美創(chuàng)業(yè)成功,早早實現(xiàn)了財務(wù)自由。結(jié)婚,離婚,無子女。
我第一次去采訪她的時候,被她和她的家震撼到了。她精致,高跟鞋,全妝,濃郁的香水味。家里一塵不染,擺著她日常消遣用的鋼琴和小提琴,花瓶里插滿鮮花,墻上掛著齊白石的真跡,為我煮咖啡和茶。
她把公司交給了作為合伙人的哥嫂,自己留了千萬資產(chǎn)養(yǎng)老。眼下獨自住在幼時和父母住過的上海的房子里。沒什么特別的養(yǎng)老計劃,只想著快要老得走不動了,再回去美國讓護工照護。
就她的財富和生活面貌來說,應(yīng)該稱得上獨身女性相當(dāng)頂級的樣態(tài)了。
我采訪她的那篇文章發(fā)出后,反響特別熱烈。許多獨身女性表示從中獲得了力量,覺著老了后倘若能像她這般獨自優(yōu)雅地生活是福報。當(dāng)然也不乏激烈言辭,“這不比那些帶孫子的老太太幸福多了?”
其實當(dāng)時我有些慚愧。因為顧及被書寫者的愿望,我只呈現(xiàn)了好的一面,她背后的那些孤獨,疼痛,不體面,均被略去。這篇文章被廣泛傳播的意義自然要打個折扣。
事實上,父母去世后她陷入了強烈的孤獨之中,因為那意味著她和這個世界最深的羈絆結(jié)束了。她有兄妹,但兄妹有各自的家庭,顧不上她。
她的孤獨,是我見過最深的孤獨。后來我多次拜訪她,有一次她流著眼淚告訴我,她由于身患某種罕見疾病,老覺著有人掐住喉嚨,白天還好,夜里躺在床上就呼吸不過來,只得常常半夜坐在床上哭泣,無人可訴。所以每回我去找她,她都特別開心。
她還有另外一個小友。那是她偶然認(rèn)識的年輕女孩兒,漂亮,但窮得幾乎交不上房租,欠一堆債。她送這個女孩兒幾萬塊的鋼琴,帶她去高級飯店,教她做一個上等人,給她介紹圈子里有錢的男友。我起初非常不解,因為這種關(guān)系太不對等了。
實則很對等。她提供財富,女孩兒提供情緒和陪伴價值。拯救女孩兒的過程,能夠暫時讓孤獨隱避一會兒,讓她的生活充實和跌宕起來。
她的孤獨是不外露的,有心者才能感受出來。我敏銳地感受到了,且覺得這孤獨仿佛深淵,要將我吞沒,所以后來與她見面的次數(shù)漸少。
說這些倒不為別的,只是又刷到一篇吹捧獨身主義的文章,忽然想分享這個故事;蛟S任何一種選擇都不該被過度美化。
一種參考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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